Thursday 28 October 2021

Houseman 周记 之 Paeds Oncology

我其实少写了一个礼拜,因为上个星期一口气拿了三天连假,都在努力读书准备 assessment,等我有空再补写回去。

Off day: 星期四,这个星期走了:56972 步。

每个星期都在写抱怨的东西,大家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去上班还是去吵架。所以今天我要写一些比较有营养的东西。

刚刚经历完连续三个星期的 paediatric oncology,也就是儿童肿瘤科,感觉就想写一段心路历程。

以前学生时期,还记得有个儿童肿瘤科的专科医生特别凶、特别严厉,我们都是退避三舍敬而远之,被发现没有读书或者功课没有准备好可能还会被赶出课室。去到病房也需要小心翼翼,看到 houseman 被骂也只敢远远观望,深怕一靠近还会遭殃被熊熊怒火吞噬。

所以我对 paeds oncology 这个地方本来就会有一点忌讳,再加上这些孩子就像瓷器一样脆弱,一碰就碎,一开始工作的时候觉得还蛮 stress 的,想不到就这样过了几个礼拜。

像 Sibu Hospital 这种小医院,自然也不会有 oncology ward 这种烧钱的东西。但是为了应付这些生来就很可怜年纪轻轻患上癌症的病患,我们还是在有限的病房空间拨一个角落给 oncology,主要用来看 outpatient、做一些 procedure、给 chemotherapy,有时候还会 admit 病人进来接受治疗。 

小孩子的癌症类别跟大人的差别很大,以血癌 leukaemia 和脑癌 neuroblastoma, medulloblastoma 居多,但也不乏一些像骨癌 osteosarcoma 的病患来我们的医院复诊。

小病患们患癌后只要病情发现得不要太迟,癌细胞不要太猛,慢慢接受随着疗程循序渐进,很多终究都会战胜病魔。只不过这些病患手尾都很长,治疗和复诊过程及其复杂繁琐,就难为了这些孩子每隔三两日或者一两个星期都要回来被抽血或者打药。

小孩子年纪轻轻要受到那么多皮肉之痛,很容易引发大家的怜悯之心,所以 specialist 和 MO 们都会视这些孩子如掌上明珠对他们悉心照顾。

像我们这些进去学习,平时都笨手笨脚的 houseman 就需要战战兢兢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因为任何冬瓜豆腐不仅仅会要了病人的命,我们也分分钟会人头落地,所以压力之大,是不言而喻的。

不过,Sibu Hospital paediatric oncology 是会挑 houseman 的,有些刚进来印象不太好的 houseman 一整个 posting 压根儿都不会被送去 oncology,呃其实也算是好事,因为真的他妈的压力太大了。

而我们这些普通的 houseman 平时也会断断续续轮流被派去 oncology 工作几天,但我却被派去驻扎了三个礼拜,是除了 off day 的连续三个礼拜,也不知道是对我的实力的认可,还是我纯粹被 leader 坑。

我在儿科部门两个月,就已经有三个礼拜是在 oncology,加上早前断断续续的几天,根本就比在 general paediatric 和 neonatal ward 的日子要长,几乎要自成一个小 posting 了。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 subspecialty training,直接跳过 Houseman 做 paediatric oncologist 算了。

但是特别要说一下这个星期最有成就感的就是 assist 了 bone marrow aspiration。BMA,骨髓活检,顾名思义就是抽取骨髓来进行检验,通常血癌患者需要进行至少三次的骨髓活检,抽取样本来进行诊断工作和检视化疗对癌细胞的对抗性。

骨髓活检的过程有点血腥,需要用一个锥子钻进病人骨盆里拣取骨髓样本。当然过程会给予止痛药和镇静剂,要不然小孩子会痛死。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算是难度相当大的工程,虽然不是我做,但也有幸参与其中,让一切事项从准备工作到骨髓活检的过程都顺顺利利,也算是有点功劳。

意义上当然也不仅仅是填 logbook 而已,这是一种稀缺且可贵的经验,毕竟很多人连 assist 甚至站在旁边看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有机会近距离观看并全程协助我的 MO,是一件蛮值得炫耀的事科科。

但总括来说,肿瘤科的 case 比较复杂,你处理的不仅仅是一种病,因为每一个患癌的孩子,和他们的家庭,都有一个自己的故事。

有时看到一些家长带着孩子来化疗,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强颜欢笑的背后,是否也有着无奈、无助、彷徨和心酸。而那些孩子,不断地接受化疗,看他们身上越来越多化疗的副作用,当然我们感到难过,家长们更何尝不是。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长呢。

以前我总觉得 oncology 是一个 hopeless 的部门,因为你的病人患了癌症进来,不管怎样他都会死。但是现在我稍微有点改观,至少 paediatric oncology 能够给的,除了化疗,也还带有一丝希望。对这些患癌的孩子,这里的唯一使命就是为了让他们战胜病魔健康成长活下去。

对很多医生来说,癌症的病人一样都只是病人,但在这里,每一个治疗阶段对主诊医生、病人和病人家属本身都是一个很重要的里程碑。因为每完成一个里程碑,也意味着离健康的日子就更靠近了。

我觉得这一段经历对想要做 palliative care 的我来说相当宝贵,因为 oncology 也算是 palliative care 的其中一个核心 component,好吧我真的想不到 component 在这里要用什么词。

就这样啦,可能你会读到有点别扭,因为我真的很不习惯写那么正常的东西。这三个星期还算充实,获益良多,有正面的个人成长,接下来应该就要去 SCN 了,又是另一个让人头痛的地方。


Tuesday 19 October 2021

Houseman 周记 之我们都在面临的大问题

实习医生过剩?这个问题或许只出现在西马,在东马这里真的太缺人了。 

Off day: 星期日,这个星期走了:90462 步。

给大家附上诗巫医院十月份的医生人数:


可以发现几乎每一个部门的实习医生 (HO) 比正式医生 (MO) 来的要少,确切来说 HO:MO 的总比例是近乎 2:3。

你可能会说,这没有什么问题啊,实习生比较少不是比较正常吗。对外面的公司或私人企业来说,实习生每年都招聘几个,他们被分担到的工作量会比较少,学习、观摩和了解企业文化的成分居多。

但医院是不一样的,因为医院里大多数的工作都是交给实习医生来做,就变相说我们才是医院工作体系中最重要的架构,虽然我们大多数是纯打杂。

简单来说,在其他企业文化中,少了实习生或没有实习生对他们来说是没有任何影响的。但在大医院里,实习医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虽然我们大多数都纯打杂。

总要的事要讲三遍,虽然我们大多数都纯打杂,但我们却很重要,因为我们做的都是正式医生不需要也不愿意去做的东西,就包括我之前提到的做跑腿、做送货员、做中间人等一点都不像是医生在做的东西。

照理来说,阶层越高,人数就越少,薪水就越高,这样才符合能力值和工薪结构的金字塔理念。像我们医院这样违背金字塔理念,面临实习医生比正式医生还要少的窘境,问题可就大了。

最主要的当然还是人力资源分配的问题,试想一下一个员工要同时替四名经理办事,是不是很困难。那一个HO同时要处理好四名MO交代的事,不要说是我,连三头六面的究极形态哪吒也都分身乏术。

我们可不是摘下头发可以吹成分身的孙悟空,也不是拥有分身之术的火影忍者。我就曾经遇过一人收下三四个指令要我同时做三四件不一样的事,在我忙得焦头烂额之时,也不断怀疑人生,心中还得不停呢喃他们吩咐我做的事情,以免转过头分个心就忘了没做还要挨一顿骂,这可有多煎熬。

然后别以为问题就只是“我们他妈的很忙”那么简单。因为当 HO 忙不过来,MO 到最后还是要放下身段帮我们做完我们做不完的事,但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要知道在医学这个领域,每一个阶段的训练就是在帮你准备进入下一个阶段。就好像你是学生的时候就要学习足够的基本知识帮你应付工作,你实习的时候就要了解医院的运作准备当一名正式医生,而你成为正式医生后就是要多了解如何治理每一种病痛准备成为专科医生。

而当上正式医生后还要帮忙处理实习医生的琐碎事,就会严重耽误他们的学习进度,也对他们的生涯成长没有带来任何帮助,水准停滞不前到最后训练无素也就导致医院整体实力下滑。

可能你觉得我危言耸听,但这是一种你很难预见但绝对有可能的连锁骨牌效应。

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太少实习医生来这家医院了。马来西亚实习医生的制度是开放选择的,即系统开启的时候你可以抢你属意的医院去实习,先到先得。

这就导致西马大城市的医院僧多粥少,但东马的医院却乏人问津。而且东马产出的医学毕业生少得可怜,一年也只有一季的砂拉越大学和沙巴大学毕业生会比较倾向去东马的医院实习,其余的时间都是淡季,而西马人大多不削来到东马,所以几乎不会有新血加入。

当一轮的实习医生完成两年实习成为正式医生后,却迟迟没有相等的实习医生把人数补上去,慢慢地,这家医院的实习医生人数就会少于正式医生人数,而实习医生忙到狗一样,正式医生也接受不到良好的技职培训,医院实力下滑,我们也更难招揽新人进来实习。

这就会变成一种恶性循环,绝对不是我们想预见的结果。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强制把实习医生送来东马的医院实习。因为你开着让他们选,他们是不会选的,有者更是宁愿推迟投入工作,也不要选择仅剩的东马医院,这就是东马医院的悲摧。

但要是真的落实,确实会存在着很多争议,也会让很多被委派来东马实习的医生大叹不公平。不过生活到处都充满不公平,比如说你在马来西亚当医生薪水那么低,跟别的国家比起来就已经很不公平呵呵。

但我记得以前的实习医生好像就是这种委派制的,或许有必要重新搬出来,要不然久而久之,不管是人力资源,还是实力方面,东西马医院的差距将会过于巨大,那要解决的问题就不止是现在这样多了。


Monday 18 October 2021

Houseman 周记 之医院的通讯系统

还好那天 WhatsApp down 的时候是半夜,要不然整个医院会不会坏掉我们都不知道。

Off day: 星期三,这个星期走了:70067 步。

其实这篇写于10月6日,也是我的 off day,因为当时电脑发神经自己不断打字,所以就来不及写完上传,拖到现在才继续。

要掌握一所医院的命脉,不是它的拨款,而是它的通讯系统。只要通讯系统断掉,一整个医院就会垮掉,因为所有人会联络不到所有人,然后大家就会很紧张急躁,尤其是发生突发事件时联络不到上司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而拥有医院通讯系统掌控权的人,不是医院的 pengarah,而是 Facebook 创办人 Mark Zuckerberg,因为他拥有几乎每一所医院在用的 WhatsApp,而只要像那天4日半夜一样关掉 WhatsApp,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应该不只是诗巫医院,乃至全国医院,都非常依赖 WhatsApp 这个通讯系统。真不知道在没有 WhatsApp 的年代,医院的人是怎样联络彼此的,应该都是不停打电话,然后不断地在病房里乱喊叫人来帮忙之类的吧。

毕竟 WhatsApp 既免费,又及时,无时无刻可以联络到你的同事和上司,可以避免发生很多不必要的事件。而且当通讯系统这样无缝接轨,很多事情都可以在电话里头交接,不需要很麻烦一个一个通知你的同事,其实对医院这样一个需要团队合作的工作环境是非常友善的。

这也就造成医院各部门对 WhatsApp 的深度依赖。每当你进入一个新的部门,你就会被加进很多 WhatsApp group,比如说我刚进来工作,就被加进了 Hospital Sibu HO group、Hospital Sibu HO batch 2021/4 group、Hospital Sibu Paeds HO group、Hospital Sibu Paeds HO August group、Hospital Sibu Paeds X-ray group 等等群组。

你看啦,连 X-ray 也需要一个 group,是不是很头痛。而我们朋友之间又有一个群组、一样部门的朋友又有一个群组,就导致了有时你发信息也要很小心,因为一个不小心发错了群可会造成很重大的连锁反应。

比如说那天我的 MO 就不小心把他们几个 MO 的鬼马合照发进了 X-ray 群,不懂是有心还是故意让大家看看他们私底下鲜为人知的一面。不过发这样的还好,要是把骂人或者八卦的话不小心发错可就糟糕了。

但是问题来了,过分依赖一个通讯系统会不会很危险,还真的是会的,就好像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样。就好比说那天 WhatsApp 断掉几个小时的事件,要是发生在工作繁忙的白天,可真的会牵连到很多人。

远的不说,就提那天晚上断掉几个小时,就已经有人因为收不到信息而漏掉一些工作,我们可不能因为一些工作来不及完成就随便怪给网络故障,其实到最后找不到人来背黑锅被迫扛下来吃死猫的还是自己。

那医院可以有解决对策吗?以现阶段来说几乎不可能,医院要内置一个 user friendly 的电脑系统都有如登天一样难了,还让他们来安装通讯系统。呵呵,麻烦先把那个坏了两个礼拜的电梯修好,我们再聊别的。

而且诗巫医院的电脑系统也是很复杂,Lab 有自己一个系统,Imaging 有自己一个系统,Blood bank 有自己一个系统,帮病人 book appointment 又一个系统。为什么你就不要 sync 成一个系统方便我们呢。

至少我在马大医院看过比较完善好用的电脑系统,我就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做不到了。

但你还是不能说医院的系统很烂,虽然他有太多可以完善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超级复杂难用,而且每个系统有自己的 ID password,他妈的这又不是我的银行账户还是游戏帐户,为什么我要那么辛苦去记这么多不重要的东西。

所以说你以为在医院工作只是看病人这么简单?才不,就如你所见,单单这些琐碎事就有够烦。


Sunday 3 October 2021

Houseman 周记 之身份

身份的转换,是我在当上医生一个多月后才认知到的。

Off day: 星期日,这个星期走了:82110 步。

以前还是学生的时候,来到医院看病人,人家以为你是医生,心里偶尔会有一点飘飘然,虽然你当时什么都不是,但你心里知道以后你就是了。

而当时的以后,也就是现在的我,在当上医生不久后,意识到背上“医生”这个称号,有着极其重大的责任。

我再也不能像学生时期那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躲在一群人后面看着他们工作,再也不能有事没事大事小事都告诉护士,再也不能在病人问你问题的时候随便搪塞说我只是一个学生。

因为身份的转换,随之而来的是责任的重担,你必须应对突发的紧急状况,必须应对病人百般的诉求,必须应对病房里发生的大小事。

而要做好这些事,你必须先“学会”,但医院的节奏偏快,所以在短时间内掌握好这些技能对慢热的我来说有点难度,还显得有些拔苗助长,只怕最后会适得其反。

以前的我,曾觉得站在一群人背后看他们工作的我特别渺小,就像一个旁观的路人,什么都帮不上忙,不能插嘴,不能插手,有时候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就只能默默地观察,时不时还要调整你的脚步和位置,力求在人群中用眼神钻一个缝隙寻找一个最完美的旁人视角。

现在的我发现,站在路旁,其实也是一种幸福。至少你不需要动手去掌握一个人瞬间的生死,因为站在病人面前,就等同于病人把他的性命交付与你,你的一念之差,或许就是他在轮回路的交叉口上前进的方向,我可还没准备好去背这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重大责任。

看看而已,永远不费吹灰之力。就好像你去逛服装店,一句看看而已,你就可以不用避忌店员那种“看了又不买”的眼神,因为你已经说了,看看而已。

但现在走在病房里就不再是看看而已,有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觉,一声 Dr Dr,你就必须屁颠屁颠地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有时候事情棘手起来不好处理,我们还可以找 MO 帮忙,而 MO 搞不定的时候还有 specialist 可以帮忙,这么说来,其实你往更高的职位爬,工作更少,但你的决策权更高,你的责任就会越大,因为一切决定都将会以你马首是瞻。

医院和企业不一样,企业管理层到了一定的成熟度,老板可以选择抽身离场;但是医院你老板他妈的抽身离场就等于送你和病人一起死。

不过这个金字塔最有趣的地方在这里,如果病人有事的话,你觉得谁会先死。是能力最大,责任最大的老板吗?很显然不是。那谁会愿意揽起病人发生什么事的责任?显然没有人会愿意执这个苏州屎。这就要聊到医院最可怕的文化:blame culture。

一旦出事了,往往楼上就会开始推卸责任,HOD 推给 specialist,specialist 推给 MO,MO 推给 HO,这是一种自然现象,在生物界叫弱肉强食。

HO 没有人可以推了,因为剩下的就是“看看而已”的学生 medical student。不对!我们还可以推给护士,但是这个就有点难度,她们如此狡猾分分钟会反将一军,她们都不是善男信女,可不会吃饱撑着还给你吞那么大的一个死猫,所以最后我们还是直接吃屎吧。

这就是医院生态圈的现实和残忍——责任最大的人往往不一定需要付最大的责任。而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就只能沦为大人物隔空打太极的牺牲品。

Haih 说了那么多,我还是对他们为了一罐厨房无法准备好的奶粉怪罪在我身上感到耿耿于怀。冷凉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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