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useman 周记 之 我的病人死了

这个是上个星期漏写的,现在才补回去。

Off day: 星期一,这个星期走了:54534 步。

上个星期 Off day 是星期一,基本上就没什么好写的,想说可以等哪一天比较有空就补写,结果一连就是好多个 PM shift 和本来是 AM 变成的 PM shift,所以就拖到了今天。

上个星期我有两个病人死掉,想不到我自称“我的 shift 不会有病人死掉”的金身还是在工作了一个多月后就破了,但也撑到了那么久,连我的 on call MO 发现我在 medical posting 那么久从来没有 pronounce 过 death 感到有点啧啧称奇。

宣告死亡绝对不是像电视机里一样随便念一个时间那么草率,最重要的还是要确定病人是不是真的死掉才可以宣告死亡。要不然一切尘埃落定要封棺下葬的时候病人突然间敲打棺木保证连和尚还是牧师都会被吓死。

要确认死亡,要检查心跳,脉搏,呼吸,瞳孔,反应,还有要确保检测心率的机器出现 flatline, 没有任何心跳反应,最后才可以宣告死亡,是一个不难,但很严谨的工作。

第一个死掉的老阿姨是我不认识的病人,本来就垂死边缘,没有记错的话是严重的肺炎,临死前都在使用呼吸辅助器,就在我夜班一开始的时候感觉就不是很对劲,血压越来越低,然后很快的就过世了。没有急救,因为已经 DNR 了。

在医学术语上有一个Short form 叫 DNR 也就是 do not resuscitate 不急救的意思。通常如果病人病入膏肓年纪很大,视情况而定,医生可能会和病人家属商讨 DNR 的可能性。也就是说一旦家属同意 DNR,要是病人情况恶化,我们不再施予急救,而是让病人跟随天命离去。

因为就算急救回来,病人也撑不了多久。而且有时候太严重年纪太大的病人,急救了也不一定成功,反而还会加深病人的痛苦。一些急救的动作如 CPR 和插管对病人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痛楚。

另一个死掉的病人是一个喝杀虫剂自杀的女士,死因为 paraquat poisoning,就喝杀虫剂中毒导致多重器官衰竭然后过世的一个家庭悲剧。

刚从急诊室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需要紧急洗肾,但洗肾也只是买一个希望,通常这种 paraquat poisoning 的 case 十个里面应该只有一个会存活,就算捡回一条命后遗症也是跟随着一辈子,算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那种。

结果洗肾了隔日情况还是无法避免地恶化了,一开始是呼吸困难,然后精神恍惚,到后来只能大口大口喘气,一整天下来完全没有尿液,显然肾功能完全损毁。这个由我 admit 进来的病人,我亲自宣告了死亡。

无独有偶的是,两个病人都是同一张病床,也是没有急救,相近的死亡时间,只是不同日子。

宣告死亡后,我必须郑重地宣布给病人家属知道病人已经死亡,不可带有一丝含糊,不能让他们依然抱有希望。看着病人家属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跟死者说最后的几句话,我感觉有点心酸,不忍直视,只能离开继续做我其他的事。

可能别人会觉得我们这些医护人员是否因为工作久了,面对病人的死亡是那么的麻木不仁。其实不然,我们还是会尽量拯救病人,能救活的当然还是要救回来,但死亡终究是一个自然的过程,有时候到了一定的时期你还是得顺应自然,让病人离去。

对于不幸死亡的病人,我们还是可以提供我们可以做的东西,比如说最简单的就是允许家人们在探访时间外来看死人最后一面,那是我们可以,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对人类来说,死亡是未知,是可怕的。我们对在我们手下死掉的病人充满敬意,也感谢病人让我们学习,并希望病人可以通过死亡永远离开痛苦。但对系统来说,死亡只是一个替换的过程,系统不允许你花时间为死者默哀,因为死者的床还需要换上一个新的病人。

所以说你躺在医院的那张床,你永远不知道上面到底死过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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