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useman 周记 之生老病死的“死”

上个星期,我写说有个二十五周新生儿死掉了,是我的 case。前几天,有个二十六周的新生儿死掉了,也是我的 case。

Off day: 星期日,这个星期走了:59294 步。

当然我不敢写死在我手上,感觉像我是杀人凶手一样。但的确我是第一手看到婴孩的人,第一个出手急救的人,但抢救一番带回去 NICU,这个一出生就发现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还是活不过那个寒冷的夜晚。

那一天晚上九点,我已经背着书包准备下班,在踏出病房的那一瞬间,电话就响了,真是天杀的 timing。不出我所料,是产房打来的,而且还是紧急的 case,又是一个二十几周的早产儿,超声波扫描发现妈妈羊水过多,还怀疑宝宝有一些先天性疾病,要我们立刻赶过去。

那一天的产房真的很烧,眼看我的夜班同事还在产后病房忙着接待一堆刚生下来的婴孩,我和另一个同事二话不说放下书包就拿着 resus kit 往产房奔,然后就联络 on call MO,开始一些准备工作要迎接早产新生儿。

迎接早产儿通常要准备塑料袋还有头套把他们套起来,这是为了防止他们刚出生就流失过多热能导致低温,还有其他氧气罩和插管的尺寸都和足月的宝宝不同,所以都要事先做好准备。

我没有唬烂啦,真的是这样,但是头没有放进去塑料袋,要不然等下窒息死掉

就像上个礼拜所形容的,宝宝生出来就像拆弹一样,大家都屏息静气等待着炸弹出来。

结果炸弹出来的时候,一秒,两秒,没有呼吸没有哭,这下我就急了。先把宝宝放进塑料袋,套上头套,护士、同事和我手忙脚乱做了 suction,然后拍打宝宝的脚板,还是不哭。

呵呵我的脑袋完全当机,考试的情况竟然如实上演,这次竟然是来真的,我真的要开始急救了。右手拿起 bag valve mask,左手把面罩放在宝宝脸上,bag 2-3,bag 2-3,我动手做了人生中第一个真实的 positive pressure ventilation (PPV),试图要让这个宝宝开始呼吸。

第一个 cycle 做完,还是没有呼吸,我的天哪,我都要急死了,脑袋再度当机,我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说时迟那时快,我的 MO 赶到了,立马接手,我才松了一口气。

PPV 中文叫正压通气,透过气压打开肺泡,让宝宝开始呼吸

我们在产房插了管,接了氧气, scoop and run 送回去 NICU 继续努力,奈何宝宝一出生就有先天性疾病,整个肚子肿胀,腰部两侧均可摸到肿大的肾脏,怀疑是 ARPKD 多囊性肾病,X 光照下去整个腹部都是水份,到最后也只坚持了六个小时就已经回天乏术。又一个不幸的早产儿避不开死神的镰刀。

说真的,我是有被震撼到的,毕竟我出手开始急救,过程中可能因为经验不足会有些许失误。事后,我也反复回想当下,如果我有什么可以做得更好,会不会宝宝可以逃过死劫。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当下丝毫不迟疑选择开始急救的我做了正确的决定。

对我来说,虽然第一次急救宝宝手忙脚乱,但至少应该要做的都有做到,算是一次宝贵的经验,问了一下 senior 他们都说这可能是几个月甚至一整年都难得一见的 case,竟然让我遇上了。

但对于宝宝来说,我们急救的不成功也意味着他们生命的陨落。说他们打从一出生把脆弱的生命交托给我们,这一点也不为过。但从这个 case 的角度来看,我们都已尽人事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还是交给上天和病人的造化。

医护人员面对生老病死,就好像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对很多人来说,一个宝宝的过世可能是一件相当悲痛的事;但对我们来说,或许除了遗憾,那个病床还是要让出来给下一个病人用的。

从产房把宝宝推回 NICU 的时候,我们都很清楚知道,这个宝宝生存下来的机会并不高,但我们还是放手一搏。

那天晚上,原本九点下班的我,折腾到晚上十一时半才回到家。临走前,宝宝插着管利用呼吸辅助器来续命,等待着从 Kanowit 赶来的家人见他最后一面。

我也忘了当晚离开的时候我累不累,但我觉得宝宝当下应该很累很累。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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