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雨天

或许或许,今天这一场雨是我在槟城的最后一场雨。

我喜欢写雨天,虽然我本身不怎么喜欢雨天。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雨天带来了比较消极和萧瑟的心情。

我喜欢快乐,因为我是开朗男孩。呵。

今天的雨天好像比较不一样。

简洁,没有什么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铺成,很利落的,很直接的,就倾盆而下了。

和平日的雨天有点不一样,今天我家拜祖先。

就和往年的农历七月十五一样。

雨水滴滴答答不疾不徐地打在父亲的背上,慢慢地把父亲浅蓝色的衬衫染成不浅不深的蓝色。冒着雨,爸爸弯着腰,把金银纸和冥钞从大塑料袋中倒在草地上,再把祭拜过祖先的葱水绕着金银纸堆倒成一个大圆圈。

爸爸说,这样可以防止路过的孤魂野鬼来抢我们祖先的冥钞。

我莞尔,不知道在马币疯狂贬值下,烧下去的冥钞会不会也变少。

雨势其实不怎么大,只是在风势助威下,仿佛有一阵又一阵刮不完的气势。

东边吹起风,西边也一样,雨水在两边大风双重助威下,在空中相互交叉跳着国标舞。

前前前,后后,one two,恰恰恰,three four,恰恰恰。

然后慢慢飘下,打在沟渠积水上,快速溅起一波又一波小小的涟漪。

涟漪起得快,散得更快。这一波涟漪刚散开,下一波雨水又滴下,又是另外一波涟漪。生生不息。就好像我们身边走过的行人一样,这个刚走开,下一个补位。源源不绝。

草地上有很多黑色的大圆圈印记,是祭拜中元焚烧金银纸后留下的印记。

雨水打在黑色圆圈中的积水,好像没入一个深无见底的大窟窿。

仿佛我们的好兄弟都会趁夜深人静时从黑色窟窿里无声无息地伸出手,狂抢我们看不见的阴间钱币。

父亲点燃蜡烛和几支香,向空气中看不见的好兄弟们致意,然后插在草地上。

打火机“卡恰”一声,小小火苗在打火机上随风飘曳,父亲右手拿着打火机,左手小心翼翼护着火苗,步伐敏捷来到刚才倒在草地上的金银纸堆。

只要不消几分钟,那片草地就会被烧焦成一个大大的黑色窟窿。

火随风势渐渐壮大,金银纸堆在火舌中弥漫着黄色的浓烟,好像可以通过这把火把冥钞送下去阴曹地府。

小小的雨势根本阻止不了火势的壮大。

风吹得很大,刚转头,雨水纷纷打在脸上,还好不痛。

不像雨天飙摩托车时大雨像针一样迎面扑来的刺痛感。

草上几支别人家插着的中元小旗帜随风飘舞,旁边长得很高的芦苇跳的更加起劲。

拜完,烧完。

或许或许,今天这一场雨是我在槟城的最后一场雨。

这几天母亲都煮好吃的,怕我漂洋过海后吃的都不好吃。

前几天还买了一盒月饼,怕我漂洋过海后吃不到月饼。

我漂洋过海去念书,不仅仅是我,我爸我妈都很担心,也有点难受。

他们都不说,但我都懂。

父亲十岁辍学,后来闯遍大江南北卖药材,像我今天这个年龄时,父亲早就有了自己的档口,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母亲十四岁辍学,后来进了一家工厂打工直到现在,像我今天这个年龄时,母亲早已和我爸谈婚论嫁。

我入世未深,大家难免会担心我。

好像国宝,才刚下吉隆坡一天就开始想家了。

我觉得我应该也会这样。

不知道,砂拉越的雨天怎么样?

会,比槟城的雨天美吗?


Comments

  1. 一样的雨,落在不同的土地,就开出不同的花。
    生活亦是如此,随遇而安,随缘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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