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年华，逝去的文化

        当你发现会馆里唱着粤曲的两位阿伯和一班乐龄乐器伴奏者年龄都已届六旬，当你发现台下听粤曲的观众都是红发碧眼的外国人和几个安娣，还有那个不专心扫地的清洁阿婶，这意味着什么？

        “文化传薪”，四个字，非常沉重的四个字，却是州政府年年承办槟城文化庙会所秉承的精神。今年我重新走入庙会，一个人，没有相机，没有叽叽喳喳的朋友，没有馋嘴吵着要吃的妹妹，第一次近距离观赏文化带来的瑰丽。

        会馆里人其实不多，四成都是站进来避雨的小伙子和小美眉。我循着响亮的嗓音踏进会馆，台上两个阿伯对唱，没有戏服，没有字幕。两人都是半只脚已进棺材的老伯，样子依然老态龙钟，嗓音依然响彻云霄。台下两翼是一群乐器伴奏的乐龄人士，阿公巍颤颤的双手握着琴竹弹着扬琴，对面的阿姨跟着节拍熟练地敲打着锣钹，旁边的爷爷灵活地击打起排鼓。令人感到讶异的是，观众席前三排坐满的都是外国游客，粤曲唱完后，游客们都煞有其事地大声鼓掌，好像他们都听得懂似的。会馆里难以找到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两眼扫描了一下，尽是中年华裔人士，还有混进来听爽的红毛游客。

        三个写书法的都是老头子，那阵浓浓的墨香里找不到青春的气息。几个老男人加我围在一堆谈书法，老师傅口沫横飞半开玩笑地大谈书法经。一笔一画，老师傅笔法是那么的刚劲有力，我贵为校园本土冠军也自叹弗如。大笔写得了小字，小笔写不了大字，是我今天所听最有道理的一句话，就和世间定律一样，就是level高的人就算是小事也可以办得很好，level低的人连小事都办不好了，岂能交托与大事？充满墨香的小小摊位，老师傅一支笔，半瓶水，一张水写布，老练的腕力大显身手，围观的uncle auntie好像回忆当年追星般拍手叫好。

        文化庙会人头攒动，自拍神器到处耸立。年轻男女拖着朋友或情侣的手在人群中穿梭，中年男女拖着孩子或小三的手在人群中游走。很多人其实走了一圈，发现整个庙会其实平平无奇，因为通常他们也不知道来庙会做什么。人群中十个有七个是为了热闹而来热闹的，另外两个是胸前挂着DSLR为了拍照而来拍照的，还有一个是空着肚子为了吃而来吃的。

        城市化像一座巨轮，把文化逼入巷角。年轻人连粤曲也不听了，还会有人来学唱吗？孩子们听到书法墨汁都皱起了眉头，还会有人要学写吗？古城聚会的刘关张赵四位英雄是谁，时下孩子还有人知道吗？四书五经指的是哪四书，哪五经，应该也没什么人懂吧？

        比如说粤曲，懂的人多，听的人少，会唱的人又老又少，想学的年轻人更是少之又少。比如说汉服，就是《赤壁》里金城武穿得很帅的汉服搭羽扇纶巾套装，其实才是真正的华族传统服装，懂的人少，发扬的人是少之又少。文化传薪，步履维艰，谈何容易。

        那是我们老去的年华，即将逝去的文化。